□耿艳菊
想起鲁迅先生写他的后园墙外一株是枣树,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的时候,我们家屋前的槐树总会一下子从记忆中冒出来,不过只有一株,在屋的左侧。一个大人刚好合抱过来,树荫覆盖大半个庭院。
【资料图】
槐开时节,一簇簇、一串串,花如珍珠,缀满枝头,幽香四溢,挤出院落,弥漫整条胡同,迎向每一个路人的鼻翼。
这株槐树究竟有多久的岁月呢?听父亲讲,它差不多和我同岁。那年10月我出生后,父亲在第二年春天买了一棵槐树苗植下。
后来,我知道了江浙一带有生女儿植香樟树的习俗,就跑去问父亲为什么不种香樟树。
父亲只是笑了笑,淡淡地说,咱们豫东平原可没这习俗,我当时只是觉得槐树好养,也能开花,而且你一天天长大,大人们忙,刚好可以让它陪着你,不至于太孤单。
的确,我的童年、少年,甚至我前二十年的光阴都是与它密不可分的,点点行行,写满了槐的味道。
最初记住的槐树的样子,是细瓷碗口粗的树干,枝叶稀疏,花朵寥落,星星点点。不过,对一个村落里的孩子来说,它已经是一种很美的花卉了。在左邻右舍的孩子眼里,那也是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。
成长的过程中,因为这株槐树,添了多少乐趣!我和我的小伙伴们,槐树下嬉戏,槐树下吃饭,槐树下数星星……每一年春光柔软的下午,常常爱这样玩,一个个伸开小手,用大拇指和食指去丈量槐树的胖瘦。年年丈量,年年如此,却不知人在长,槐也在长。
在花的国度里,槐花是最具平民气质的吧,王谢堂前不需要它,百姓家里倒是常见。令人叹服的是不仅可作观赏,亦可食用,吃起来满口幽香,难以忘怀。在众多的花里,能做得如此体贴周到的也就是槐花了。
因此,在过去那吃食不是很丰富的年代,屋前的一树槐花成了最美的期盼。
曾记得,槐花刚露出笑脸时,我已急不可耐,一遍又一遍催父亲搬梯子撸槐花。
我站在树下,仰着小脸,阳光洒在脸上,心里却是一阵紧似一阵,生怕父亲的大手碰疼了花。
母亲也在树下,拿着小篮,小心翼翼地接摘下的槐花。然后,母亲清洗、拌面、上锅蒸、捣蒜泥……经过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,终于可以吃了,一阵香甜的清气萦绕,吸一口,已经醉了。
我们每年在槐树的花开时节都能享受槐花盛宴。我二十岁去外地上大学后,再也没有赶上过它的花期,可是梦里梦外总缠绕着那甜丝丝的气味。
就像人的一生总会磕磕绊绊一样,槐树的一生也不是那么顺风顺水。翻盖新房子时,父亲犹豫再三,还是把它保留了下来。
有一年下大雨,屋子漏了,几位叔伯帮忙检修,上到房顶一看,原来是槐树的枝干茂盛,压破了瓦片,大家都建议把树伐掉,父亲愣是舍不得。
后来,父亲爬上去,用锯一点点把碍事的枝干锯掉,这才安心。
房屋的左侧是储物棚,父亲每次把那辆机动车推进去都特别费劲,家里人几次三番劝说伐掉槐树,父亲总是无动于衷。
今年槐花开的时节,我带着幼子回家看望父母,这也是十年之后我再次赶上它的盛开。
傍晚和父母坐在槐树下聊天,槐花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落。我突然想到白居易“薄暮宅门前,槐花深一寸”的诗句,这深一寸里该有多少光阴的故事,一寸光阴一寸金,这深一寸的槐花又该是多么宝贵!
掐指算来,这槐树也有近三十年的光阴了,我已远嫁,有了自己的孩子。而槐树依然站成光阴里的风景,情深如旧,花开花落,一年又一年。
我终于明白了父亲始终不肯伐掉它的原因。
新闻线索报料通道:应用市场下载“齐鲁壹点”APP,或搜索微信小程序“齐鲁壹点”,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!
责任编辑:
标签: